【摄氏零度】“火出圈”的空调市场（下）： “小杂乱”怪圈何以破局？

　　近日，先有央视《财经侦查》报道了二手空调“翻新”猫腻，后有浙江省监督抽查77批次空调发现7批次不合格品。作为产品、技术、品牌都十分成熟的产业，空调市场近年来为何频频曝出“糟心事”?行业又该如何整顿这些“小杂乱”的怪圈?

　　空调市场“乱象”频发

　　一位一线城市空调品牌经销商告诉中国家电网，“二手翻新空调，已是行业内‘公开的秘密’。庞大的流动人口催生租房市场，继而催生了二手家电交易，租房者或房东为节省成本购买‘折旧机’。但这些商家宣传‘9成新’、‘95成新’的产品多是回收的老旧空调，不少甚至使用了8-10年以上。”药水浸泡翻新外壳后，再贴上假能效标识出售，进而攫取暴利。“一台翻新空调的获利，远超销售一台新机的利润。流动回收商贩会以挂机100多元、柜机200-300元的价格从消费者手中归拢旧空调，经翻新处理倒手便可卖到800甚千元以上。常年累月积淀下来，翻新空调形成了一个完备产业链，每年流入市场的翻新老旧机可达百万量级。这些翻新品会通过一些线下二手店铺，熟人买卖，还有线上的拼多多、京喜小店等大量出货。”

　　经过漂白除黄的翻新机，外表看来很新，但内部都是老部件。一般能正常制冷，但能耗远超现有国标规定的能耗上限，有重庆消费者告诉中国家电网，自己宿舍的二手空调月耗电量能达400度以上，电费成为高昂消费。

　　而上述经销商提到，翻新空调的问题不仅在于耗能高，其浸泡外壳的溶液是高腐蚀性有毒化学制剂，可附着在空调上，持续挥发，长期密闭空间使用有害人体健康。另外，翻新机卖家会向购买者承诺半年“保修期”，但也仅限口头承诺，由于其并非正规单位，很多安装后就再也找不到卖家，后期一应维护费需由用户自行承担。

　　如果说翻新机主要影响租房人群，那么杂牌伪劣空调则是针对市场的“无差别伤害”。在浙江省公布的7批次不合格产品中，小品牌和杂牌产品“包揽”了全数“席位”，其中既有“志高”、“新科”等在区域市场中具有确定知名度的品牌，也有“NANJIREN(南极人)”这种到处进行品牌授权的产品;此外，各种 “挂羊头、卖狗肉”的白牌产品如“美白勺”、“木各力”等也在每年变换身形，层出不穷。

　　无论是翻新机，还是杂牌伪劣产品，其共性特征就是“便宜”，其中多是千元机，成本远低于一台合格空调的正常生产成本。中国家用电器协会副秘书长窦艳伟指出，“一方面是无良商家追求利益;一方面是消费者从非正规渠道购买，想买便宜，最终却可能吃个哑巴亏。”

　　何以破局整顿灰色地带?

　　“这些遭曝出的案列，或仅是空调行业乱象的‘冰山一隅’，如何整顿这些‘灰色地带’，空调行业自身也很头痛。”上述品牌经销商无奈道，“以翻新机为例，它的治理难题在于我国是允许个人出售闲置物品的，元宇宙之家消息，用户如果说‘我的空调是进行移机而非市场购买’，说法一变便很难定性空调是用户自有还是市场淘汰机，空调等家电的报废逻辑不像汽车，消费者对他人是不用负安全责任的。不过，当下国家也在想办法应对上述情况，比如，现在很多翻新机是冲注R22冷媒的老旧产品，其无法冲注市场现行的R32或R410a冷媒，但翻新机需要重新冲注冷媒才能制冷，因而从R22管控入手，可遏制部分老旧空调流通。现在R22冷媒已遭国家强制禁止使用，一旦查办则涉嫌违法。但新问题是，未来家庭淘汰的冲注R32和R410a的空调也会进入回收市场，如何建立长效机制，让老旧空调‘魂归’正规拆解处理厂，是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

　　另外，翻新机、杂牌机的流通与渠道脱不开关系，有业内人士提到，平台的默许，放纵了不良商家。相比于线下渠道，线上更难监管，这些“小杂乱”空调商家会转战线上“打广告”、开店售卖，“比如拼多多上有很多作坊式空调小厂，他们有自己的产线，还给他人代工，他们会打一个似是而非的牌子，有些甚至直接打出‘美的’、‘格力’等搜索关键词，消费者点开详情页后，再遭告知他们使用的是‘格力’压缩机，而非格力品牌空调。随着电商平台对流量红利的追逐，不仅拼多多，包括京东京喜、淘宝小店中也开始浮现大量杂牌空调，在网络浩瀚的长尾市场，仅靠政府监督抽样难以覆盖。此外，这些非正规店铺很多奉行‘打一枪换一炮’，空调销售旺季一过便消失，让消费者找不到售后维权渠道。第二年，换个‘马甲’再战市场。”

　　中国广泛的消费分层，为“小杂乱”空调品牌的生存提供了土壤。上述品牌经销商提到，“很多人没听说过月兔空调，但这是在行业内存活很久的一个小企业，它不像正规空调企业注重做市场、做品牌。只是私下售卖，比如现行新国标体系下，市场中多是变频空调，而月兔仍在生产定频空调，一些自行销售，一些则为杂牌代工，销往‘五环外’。”

　　谈到如何破局空调市场“乱象”，上述经销商认为，“这是一个系统性问题，单靠空调行业自身难以解决。”

　　首先，疫情过后，消费降级是不争的事实，“在当前收入预期下滑的态势下，消费者花钱更谨慎、理性，很多消费者购买空调就看制冷制热、能效等基础功能和性能，不再愿为升级型需求多花钱。很多人购买杂牌空调本着能用就行的想法。”

　　其次，空调行业产能过剩，价格战激烈，成本压缩也导致产品质量有所下滑。“价格敏感型消费群体增加，普遍不愿多花钱;但铜、钢材、塑料等大宗原材料价格猛涨，双向挤压空调行业利润空间。近年来，随着铜价高启，一些消费者熟知的空调品牌也开始在产品用料上‘打折扣’，比如将空调外机冷凝管从双排铜管改成1.5、1.6排铜管，散热效果可差出20%。消费者即使看不出用料的‘猫腻’，但使用体验肯定有差别，对品牌的信赖感就会降低。如果品牌机体验都‘拉胯’，消费者为何还要支付其品牌溢价?”

　　当然，收入预期低、消费降级、原材料价格通胀等均属社会共性问题，非空调行业独立可破解。但中国家电网认为，从“可为”处出发，行业还是有存在一些破解之道。

　　首先，从源头守住行业底线。譬如，渠道碎片，但生产“小杂乱”空调产品的厂家却有迹可循，譬如浙江省此次公布的不合格产品，其生产场地集中在广东佛山、东莞、中山，以及江苏泰州、安徽滁州，这些明显是中国家电产业链聚集区，若政府相关机构能够实现跨省联合行动，集中整顿这些作坊小厂，可从供给源头减少行业“小杂乱”乱象。

　　其次，空调企业自身需加强自律，如上述经销商所提到的“用料折扣”，万不可取。如果品牌从用料、品质上割用户“韭菜”，长期以往，势必损伤品牌自身形象。

　　再有，作为市场的重要参与者，平台经济是一把双刃剑，如何在促进平台自身成长的前提下，提升入驻店铺信誉门槛，防范不良商家时不时上演“大挪移术”，需要利益相关方共同探索。

　　此外，对于政府、行业协会、媒体等，也应加强对空调行业“小杂乱”现象的举报，低价往往伴随的是低质，而低质空调产品不仅制冷制热效果差，其能效水平、安全性能、使用寿命等均存疑。

　　当前，正处于国家推进家电市场“以旧换新”政策的落地期，对于消费者而言，选择正规渠道、正规品牌产品可获得大幅优惠，且无论质量、售后都有保障，是换新空调的好时机。而对于空调厂商而言，如何将空调新品的利益点转化为消费者“可认同”、“可感知”的语言和效果，让消费者领悟“空调不仅制冷制热，还能带来生活品质提升”，则有助于打破当前“价格战”带来的恶性循环，助力行业再次步入上升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