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能源观察｜国际油价持续大跌背后：衰退担忧重回“C位”，供应风险“不灵了”？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吴斌 上海报道

随着供应风险暂缓、经济衰退担忧一步步走进现实，动荡的油市再度受到冲击。

12月6日，美国原油跌破年内低点，布伦特原油今年第二次收于每桶80美元以下。截至6日收盘，纽约商品交易所2023年1月交货的轻质原油期货价格下跌3.48%（12月5日跌幅为3.81%），收于每桶74.25美元，跌至去年12月底以来最低水平；2023年2月交货的伦敦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下跌4.03%（12月5日跌幅为3.38%），收于每桶79.35美元。12月7日，国际油价继续下行，布伦特原油一度跌破78美元，美国原油跌破73美元。

金联创原油高级分析师奚佳蕊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称，原油价格跌破年内低点最主要的原因有两个：一方面是全球主要经济体集中加息的冲击，货币紧缩导致资金从油市大量撤退，从而出现了油价的下滑；另一方面，全球经济衰退的预期导致原油需求前景堪忧，令油价承压大幅回落。

坏消息背后也有好消息。在美油逐渐迫近70美元关口之际，下跌的阻力会越来越大，“救星”或即将登场：欧佩克+进一步减产“救市”的预期增强，美国也会在70美元附近回购战略石油储备，未来油价的下行空间或许有限。

12月初，原油市场的预期还更多集中在俄油新制裁落地后的供应风险，油价一度还小幅走高。但在俄油价格上限落地后，市场却“画风突变”，12月5日和6日，国际油价连续两日大跌。

在国际油价持续大跌背后，最关键的因素是衰退担忧盖过了供应冲击，近期两大影响油市供应的关键事件：俄罗斯石油价格上限和欧佩克+产量政策均未能显著提振油市。

一家大型期货公司资深原油分析师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西方国家的石油价格上限成为“哑炮”、欧佩克+又未能进一步减产，加上经济担忧不断加剧，国际油价大跌其实在“情理之中”。

需要注意的是，此前市场一直担心俄油价格上限会冲击供应。但从最终的结果看，60美元的限价目前对俄油影响并不大，甚至比俄罗斯石油的折扣价还要高一些。

在中信期货首席能源分析师桂晨曦看来，12月2日欧盟宣布对俄罗斯价格上限，实质相当为俄罗斯转移原油出口提供了船运运力保障，使俄罗斯供应能够最大程度维持。

此外，12月4日欧佩克+在最新会议上按兵不动，宣布维持原有产量政策不变，从今年11月至2023年底，将石油产量每天减少200万桶。欧佩克+在会后声明中表示，仅从市场角度出发，为了稳定原油市场，欧佩克+决定延续10月会议上的决定。

供应端本来可能的利好暂时落空，经济衰退担忧便开始占据“C位”，警告声不绝于耳。12月6日，高盛集团CEO所罗门警告称，经济将面临“颠簸的时期”。摩根大通CEO戴蒙悲观地认为，经济将陷入温和或硬衰退。摩根士丹利财富管理首席投资官Lisa Shalett则表示，企业会被“业绩数据打醒”。

与此同时，美债收益率曲线的倒挂幅度也在加深。纽约联储最常提及的衰退信号：三个月与10年期美债收益率间的倒挂幅度已经达到了1981年以来最大，目前已超过80个基点。

在市场避险情绪升温之际，6日下跌的不仅只有原油，美股等风险资产也颓靡不振，而美债价格则出现反弹，当前债市的高收益率正吸引越来越多的市场人士将目光转向这一年内表现不佳的大类资产。

全球最大债券投资管理公司品浩（PIMCO）表示，多年以来债券收益率长期维持在极低水平，让许多寻求收益的投资者望而却步。但如今，随着美联储对抗通胀而持续加息和收紧货币政策，债券收益率显著上升。对投资者而言，目前固定收益各个板块都提供了获得高于以往收益率的机会。

尽管近期供应风险缓解、衰退担忧升温导致油价下行，但投资者需要警惕的是，供应警报其实仍未解除。

俄油价格上限的冲击可能还未体现出来，俄罗斯的反制措施也正在路上。目前俄罗斯正在考虑为其出口到国际市场的石油设定一个价格下限，以此应对欧盟和G7最新设定的价格上限。俄罗斯考虑要么设置一个固定的价格下限，要么规定俄油相对于国际基准油价的最大可出售折扣。

分管能源事务的俄罗斯副总理诺瓦克6日表示，俄罗斯的反制工具将会在年底到位。此外，俄罗斯也在准备一项总统令，禁止俄罗斯企业和贸易商向参与限价措施的国家出售俄油。

奚佳蕊分析称，西方国家针对俄油的禁运已开始执行，但对于油市的真正影响尚未完全体现，西方国家与俄罗斯的博弈过程中存在着诸多不确定因素。西方国家在推进对俄能源制裁的同时，俄罗斯正在酝酿出台反制措施，并有可能主动减产以进行反制，因此对于油市的影响后市会陆续发酵。

另一个值得关注的风险是，如果国际油价不断下行，俄罗斯主动减产稳油价的动力也会越来越大。俄罗斯此前已经表示，准备在必要时暂时削减石油产量。

从更大范围来看，如果未来市场情况恶化，欧佩克+随时可能行动。12月4日欧佩克+强调，为了石油市场的平衡，未来欧佩克+准备随时开会，可能会采取额外措施来应对市场走势。

在奚佳蕊看来，上周末欧佩克+维持减产幅度不变，基本符合市场预期，因此对油价的提升作用有限。但随着油价的进一步下跌，欧佩克+未来进一步减产的概率也在增大，届时对油价将会起到支撑作用。

近期油市的确面临一系列利空消息，除了美国等地区的衰退担忧，12月6日，美国还上调了明年的石油产量预测，此前曾连续五个月下调。根据美国能源信息署（EIA）的月度报告，美国明年的原油产量有望达到1234万桶/日，超过2019年创下的1231.5万桶/日的纪录。EIA对美国今年原油产量的预测也有所上调，预计2022年美国原油产量将增至1187万桶/日，此前的预测为1183万桶/日。根据油服公司贝克休斯的数据，美国的石油钻井平台数量今年已增加约30%。

但对比来看，页岩油生产商在本轮高油价利好下并未像以前那样大幅增产，他们扩大钻探的步伐依旧谨慎，高度关注着资本纪律和股东回报。

在需求层面，未来石油需求逐渐放缓是大势所趋，但实际情况不会极度糟糕。EIA预测，2022年石油和其他液体燃料的消耗量将增至2036万桶/日，低于此前预测的2038万桶/日。2023年石油和其他液体燃料的消耗量预计将增至2051万桶/日，略高于此前预计的2048万桶/日。

明年供需天平会朝哪边倾斜？EIA认为，油市将略微供过于求。EIA预计2023年全球石油需求为1.0082亿桶/日，之前的预测为1.0098亿桶/日；预计2023年全球石油产量为1.0106亿桶/日，之前为1.0067亿桶/日。

奚佳蕊对记者分析称，短期来看，油市供应端相对紧张，欧佩克+减产、美国原油产量恢复缓慢、俄罗斯原油产量可能下降，因此供给端利好油价。而需求端则利空油价，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美欧等主要央行还要迎来持续的加息过程，因此对经济的压制会继续冲击原油需求预期。

整体而言，尽管需求担忧拖累油价下跌，但供应端仍有支撑，油价未来的下跌空间或许已经有限。EIA预计2022年布伦特原油价格为101.48美元/桶，之前为102.13美元；预计2023年布伦特原油价格为92.36美元/桶，之前为95.33美元。

展望未来，油价在70美元附近或存在强支撑，大概率将高于疫情前多年的低位。桂晨曦表示，未来欧佩克强烈挺价意愿使其可能维持甚至扩大减产、俄罗斯对高油价需求可能触发其主动减产行为、美国在68-72美元/桶价格回购战略储备库存也会提供托底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