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火山荔，唤醒6次产业家

11月29日,一场充满理想气息的产品发布会在陆家嘴上海中心大厦一楼蔚来中心举行。发布会的主角是新上海人陈统奎,2005年从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毕业后,进入上海《新民周刊》做记者,后来转任《南风窗》杂志上海站记者。2009年起他开始返乡创业,在上海与海南岛之间飞来飞去。

　　

　　陈统奎从故乡海南岛带来一款真材实料的火山村荔枝汽水,从中国第一高楼向全社会发出“拯救第一产业”的呼声:“第一产业发展的不是很顺利,果贱伤农,我们号召更多人启动农产品6次产业化革命,就像把荔枝变成荔枝汽水一样,让更多农产品变成生活品味产品,进入城里人的日常生活,让城里人的生活充满泥土的芬芳和淡淡的乡愁。”

　　

　　陈统奎在发布会上说,他读20大报告时,最关心的内容是关于乡村振兴的论述,其中一句“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坚持城乡融合发展,畅通城乡要素流动”,让他读来非常解气,认为这么干乡村振兴就抓住“牛鼻子”了:“城乡本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关键是我们如何构建城乡连接器,让知识、观念、人才、资金等各种要素和资源在城乡之间自由流动,并进行有效整合,造福城乡人民。”

　　

　　在陈统奎看来,一瓶火山荔汽水,可以成为城乡连接器;一家乡村里的民宿,可以是城乡连接器;一家城市里的水果店,可以是城乡连接器;一家城市里的面包店,也可以是城乡连接器……一切皆有可能成为城乡连接器,事在人为。乡村振兴的本质是城乡良性互动,没有一般城市市民的支持,乡村振兴根本搞不起来。

　　

　　陈统奎这样描绘6次产业化革命:就是把土里土气的农产品变成时尚的生活品味产品,拉近一般城市市民与乡村的距离,同时做出农产品的增量附加价值,让农业生产者不再看天吃饭,不再受剧烈的价格波动伤害,过上更有尊严更富足的幸福生活。

　　

　　构建城乡连接器

　　

　　2005年大学毕业至今,陈统奎已经在上海生活17年,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新上海人”,老婆和两个孩子都是上海户口,只有他一个人是海南户口。回首13年来的返乡路,陈统奎认为自己扮演的主要角色就是构建“城乡连接器”。

　　

　　2009年返乡伊始,陈统奎干的是社区营造,挖水井、修山地自行车赛道、与台湾桃米生态村缔结为两岸第一例姊妹村、办韩国艺术家驻村创作计划……他还投了100多万元,盖了海南岛第一家民宿,名为花梨之家民宿,起到了“城乡连接器”的作用,成为外部世界进入火山村的“接口”,为城里人修了一条通往乡村的路,还接待过不少国际友人。“本质上就是打开村庄,这是站在乡村的立场进行的一场‘改革开放’,让闭塞的乡村从此连接全世界。”陈统奎说。

　　

　　2012年至2017年,陈统奎在故乡海口发起举办全国返乡论坛,一年一届,办了5届。全国返乡论坛也是一个“城乡连接器”,号召大学生返乡创业。2012年10月之前,陈统奎其实还干着《南风窗》杂志的记者工作,返乡创业只是副业,是一种“半农半记者”的状态,全国返乡论坛成功举办后,他才正式辞掉记者工作,从此以“再造故乡”为主业。

　　

　　摸索到2014年,他正式创立火山村荔枝品牌,成为一名新农人。2014年是陈统奎返乡创业的高光时刻。先是3月底,受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和商学院联合邀请,他飞赴波士顿,在哈佛商学院分享中国青年返乡创业的故事。4月回到上海,他全心投入到火山村荔枝的销售工作中。

　　

　　当年6月,陈统奎在淮海中路的香港广场,举办了一场火山村荔枝节。他通过微信朋友圈售卖了10份价值1万元的“火山村珍珠”,购买者获得50份火山荔枝王,他将10万元收入作为学费,送火山村返乡青年与荔枝农去台湾考察有机农业。荔枝节现场来了200多位上海市民,当专程从海南岛飞来的荔枝农王才运和王才英登台为10颗“火山村珍珠”的购买者颁发感谢状时,现场掌声如雷。陈统奎说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城乡连接器”的强大魅力。

　　

　　2014年,陈统奎又与赵翼、钟文彬、刘敬文在上海举办Farmer4演唱会,主题是“再造故乡”,也是号召青年返乡创业。首场演唱会是9月10日,地点在浦东喜马拉雅艺术中心的大观舞台,现场来了1000多位观众,座无虚席。乐队开场表演后,4位新农人登台演唱《流星花园》主题曲,接着像TED演讲一样,每人20分钟讲述自己再造故乡的故事,形式就是这么简单的“演唱会”,现场却乐翻了天,掌声经久不息。

　　

　　Farmer4千人演唱会一共办了4场,成为一个超级“城乡连接器”,“农业F4”一时间红遍全国,大大提升了新农人群体的能见度和影响力。陈统奎的创业之初就享受到了“城乡连接器”的红利,否则光靠流量型电商红利,火山村荔枝绝对做不到优质优价的品牌定位。

　　

　　2020年新冠疫情这只超级黑天鹅降临之前,陈统奎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是,每年组织新农人代表去台湾地区和日本游学,见识了微热山丘、薰衣草森林、茅乃舍、马路村、鸡蛋庵等农创成功品牌,从中发现一条共通的产业逻辑,日本农业经济学者今村奈良臣称之为“6次产业”,其实就是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模式。

　　

　　陈统奎发现,即使在农业超级发达的日本,第一产业为农村创造的价值,也无法让日本人引以为傲,因为赚到大头的也不是生产者,而且渠道。“6次产业”这个概念的本质,就是要站在农人的立场,鼓励农人进行农产品的种植、加工、销售进行一条龙整合作业,最佳化创造并享受农业的增量附加价值。

　　

　　今村奈良臣于1990年代提出的6次产业公式是“1x2x3=6”,完整展开就是“第1产业x第2产业x第3产业=6次产业”。陈统奎把其中一个乘号视为“品牌设计”,把其中另一个乘号视为“体验设计”。他说,农业不能再简单地停留在“第一产业”,必须要透过一二三产融合发展,才能最大化创造增量附加价值。

　　

　　2022年10月24日至26日,陈统奎在上海崇明举办了第一次全国6次产业家共识会,参会者包括近20位6次产业创业者及其赋能工作者。大家共识出“成为和成就6次产业家”的共同使命,以“用6次产业再造乡村”为方法论。会后,陈统奎正式在上海设立操盘团队,着手培育一个相互启发、相互支援的全国6次产业家社群,带头实践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以“拯救第一产业,做出中国农业的价值”为奋斗目标。

　　

　　陈统奎说,“客人最大”的时代终将过去,6次产业家把农产品变成生活品味产品,不是为了讨好客人,而是想邀请客人一起来改变乡村,他们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客人,而是为了整个社会的利益,提高中国人的生活品味。“6次产业家”应该成为构建城乡连接器的领头羊,培育大众的乡土意识,唤醒大众的参与感,一起为中国乡村振兴注入活力。

　　

　　“城里人和乡下人需要一起来应对城乡二元结构,共同富裕才不会是空中楼阁,既不要让城市垄断资源,也不要让乡村因为缺乏资源而断粮;未来,城市与乡村的界线会愈来愈模糊,城乡共同的愿景,便是人人都能成为在城乡之间自由移动的生活者,在创造自己理想生活的同时,贡献于城乡良性循环。”陈统奎说。

　　

　　在陈统奎看来,6次产业家的首要任务是, 将自己所在的这片土地上源远流长、美好又独特的特质,从崭新的视角切入、重新诠释后,通过产品、服务和空间的美好体验,传递给消费者,让乡村场景和乡下来的好物变成令人向往的东西,让城里人轻松便利就能享受风土的美好,让城里人“举手之劳”就能助力乡村振兴大业。经由6次产业家们构建的“城乡连接器”,乡村振兴得以变成一场全民参与的新时代大戏。

　　

　　并不平坦的来时路

　　

　　在火山荔发布会上,陈统奎特意为十佳上海社区团购团长颁发了感谢状,这是一个非常暖心的时刻。

　　

　　2022年5月,海南岛火山村荔枝成熟的时候,上海正处全城静态管理最关键的时刻,外地生鲜宅配几乎全面中断。2014年创立品牌以来,上海一直是火山村荔枝最大的市场版图,如果打不通从海南岛火山村到上海千家万户的供应链,今年火山村荔枝销售一定一落千丈。

　　

　　彼时,被关在上海家中的陈统奎,看到了社区团购的兴起,上海人为了解决柴米油盐酱醋茶,通过微信群、快团团等工具,集结消费的力量,向产地下订单,向政府申请保供通行证,打通从产地到小区门口的保供供应链,再由社区志愿者完成最后一里路的配送。社区团购的力量非常强大,上海人最后连鲜花都能团购了,那一束束鲜花疗愈了许许多多人的苦闷心灵。

　　

　　“连鲜花都可以团购了,何况荔枝!”陈统奎决定紧急启动社区团购,动员上海的朋友们请把自己所在小区的活跃团长推荐给他,短短几天就链接了将近200位团长,2个星期内就团了4辆冷链专车的火山村荔枝,从海南岛火山村直送上海各大小区门口。“2022年度最打动我的风景,是一箱箱大红的火山村荔枝快递盒在上海各大小区门口堆起来,看上去就像一堵堵‘火山石墙’,有些照片中身穿大白褂的防疫人员正背着消毒设备向‘火山石墙’喷洒消毒液。”陈统奎说。

　　

　　团购火山村荔枝的团长们,背景非常多元,企业高管、医生、白领、家庭主妇、教师、记者、服装设计师……因为上海封城,他们自立自救、自我保供,重构人与人的关系,重建城乡连接,让上海人重新体会到邻里关系和城乡互助的美好。

　　

　　陈统奎从中领悟到,城乡可以成为一种相互陪伴的关系,城伴乡,乡伴城,共生共好。这场史无前例的停摆,让陈统奎看见了城乡良性互动的可能性。

　　

　　“自利利他、邻里重构、城乡互助,团长们,你们创造了非常珍贵的社会价值!”陈统奎在发布会现场向上海社区团购的团长们深鞠躬,表示感谢。他在感谢状中写下这么两句话:“疫中送荔,为封控中的上海人送上海南岛的美好风味;援农助农,帮助远在天涯的火山村荔枝农解决了销路。”

　　

　　上海社区团购的团长们,本来是一个个普通的上海市民,有着自己的本业,但是疫情这个契机,让他们变成了城乡连接器,以小我之事促成众人之事,成就世间事的美好,这是一种平凡的伟大,举手之劳,却成就了城乡之间的良性互助。未来,中国乡村振兴大业,需要更多这样的“举手之劳”。

　　

　　10年前,宋琳是一家外资外贸公司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经朋友介绍认识了陈统奎。宋琳也是海口人,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做家装出口贸易的她,从未想过会成为返乡创业者的合伙人。仅仅见了三次面,她就决定提供天使投资资金,与陈统奎一起在上海为故乡海南岛打造一个农创品牌。那时,宋琳并不知道她的“举手之劳”将变成一场并不平坦的创业历程。

　　

　　“此时此刻,我心中五味杂陈,因为这十年间我经历了由开始的激情到犹豫、淡漠,到再重新被感动,到最后坚定信念五个阶段。”宋琳向记者透露,火山村荔枝6次产业化创业过程中,火山村荔枝陆续推出了荔枝酥、荔枝冰淇淋、荔枝精酿啤酒等几代产品,但卖不动,业绩平平,却要不断投入资本,公司持续好几年处于亏损状态,现金流非常困难,“我开始迟疑自己是否走错路、跟错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