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经济｜云端再学习：老年在线教育如何跑通盈利模式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王峰 北京报道  退休以后，受够了整天躺在床上刷抖音、快手的北京市民刘德忠（化名），决定给自己“找点乐子”。

他想利用大把的空闲时间培养自己的音乐爱好——学弹钢琴，为此，他专门蹭了小孙子的钢琴培训课，结果很不轻松。“儿童音乐培训的老师采用五线谱教学，讲课内容包括很多乐理和指法，这对于我们老年初学者来说太难了。”

直到有一次，刘德忠在网上浏览时发现了一个在线老年钢琴培训课程，老师用简谱教学，刘德忠虽然也不认识简谱，但很快记住了阿拉伯数字代表的音符，重新燃起学习兴趣，不知不觉已跟随学习了近一年。

为了学好钢琴，刘德忠甚至在纸上画出手指敲琴键的步骤，这种老年人特殊的学习方法是他从“同学”那里学到的。

老年教育是一个长期被遗忘，如今初露端倪的市场。刘德忠的例子表明，同样是音乐、美术等兴趣类培训，老年教育与K12兴趣类培训明显不同，具备很强的独立性。

随着老龄化社会的来临，老年教育前景广阔。然而，传统的老年线下教育供给不足，难以满足广阔的市场需求，老年在线教育随即出现。

目前，老年在线教育的盈利模式还有待深入探索。老年人对付费学习兴趣类课程的需求刚性不足，且面临公共服务机构大量免费课程的竞争，这要求老年在线教育机构需要研发高品质、强需求课程，同时探索课程之外的产品。

老年教育正在成为我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的重点工作之一。

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为2.6402亿人，占总人口的18.70%。

政策对于老年教育的鼓励愈加明显。2020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促进养老托育服务健康发展的意见》，支持各类机构举办老年大学、参与老年教育，推动举办“老年开放大学”“网上老年大学”，搭建全国老年教育资源共享和公共服务平台。

提升生活品质的需求促使老年人进行教育消费，目前主流的老年教育内容覆盖养生保健、生活技能、歌舞器乐、国学文史、书法绘画等领域。

据养老产业服务平台60加研究院的《中国老年文娱产业发展报告（2020）》数据显示，预计到2050年，中国老年教育市场规模将超千亿元。

然而，各地老年教育供给普遍不足。

据全国老龄办统计，全国现有老年大学（学校）70951所（不含远程教育机构），在校注册老年学员1088.2万人（不含网络学员）。有远程教育学校6215所，远程教育教学点36011个，远程教育注册学员共计340.3万人。这一注册学员数据远低于2.64亿老年群体。

北京开放大学社会教育部副研究员白新睿等人的调研显示，2019年北京市社区老年教育的财政投入共计3051.83万元，其中地方政府财政经费投入2757.78万元，约占总投入的90%。2019年北京市社区老年学校学员人均经费仅为129元。

在河北省衡水市这样的三四线城市，公开信息显示，当地老年教育体系主要是以老年大学为载体，且主体是老干部。第七次人口普查显示，衡水市60岁以上人口919654人，占全市总人口的21.83%，但衡水老年大学只有95个教学班。

扩大老年教育供给，目前在全国各地普遍展开。

教育部8月5日对十三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一份建议的答复中写道，教育部会同相关部门加快推进国家老年大学筹建工作，由国家开放大学承担国家老年大学筹建及组织运行工作，推动扩大老年教育资源供给。

浙江省9月27日印发《关于高质量推进老有所学的实施意见》提出，办好县级及以上老年大学、老年开放大学、老年电视大学，不断整合各级主管部门、高等院校、专业教育机构、养老服务机构以及企事业单位的老年教育资源，有效利用各类场地开展老年人学习活动。

在线下教育空间有限的情况下，老年在线教育近年来逐渐兴起。目前，存在多种类型主体提供的老年在线教育。

一种是老年大学等体制内机构的线上平台。深圳开放大学上线了深i学APP，这是一个面向全体深圳市民的终身学习平台，提供各种兴趣类录播课程、讲座直播，以及老年大学线下活动预约等服务。

上海市打造面向50岁以上中老年人的线上学习平台金色学堂，除了各种视频课程，还可以通过APP观看金色学堂电视频道和收听有声剧等广播资源。

8月24日，中国老龄协会上线中国老年人才网，其中的教育培训等板块包含大量视频课程资源。

几乎同期，老年文化学习公益在线平台红枫学堂正式启用，其是由中国老龄事业发展基金会创办，采用微信小程序的方式，提供书法绘画、音乐舞蹈、影音图像、健康养生、手工棋牌等课程。

据报道，自8月5日在线报名以来，老年报名人数已经达到数万人。

另一种是微信、抖音、快手、小红书等超级平台。即便是小红书这样用户定位类型化明显的平台，其中也包含大量老年教育内容生产者和用户。

小红书相关工作人员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近几个月，小红书上浮现了许多“助老新职业”，例如“老年大学教师”“文娱活动师”等，也有许多年轻人在小红书社区分享助老、养老等相关工作和新方式。

小红书博主“丰刀止”是深圳一所老年大学的教师，作为95后的他在学校里教授手机短视频拍摄。“丰刀止”发现，老年学员对拍短视频课程有极高的热情，一般一学期25个人，每个学期都会报满。

他将工作分享到了网络平台，让年轻人群体更多、更好地理解老年教育。“老年人最需要的就是陪伴，年轻人可以通过从事这些工作，给老年人提供精神上的服务，非常有社会价值。”他说。

作为新兴势力的，是专门的老年在线教育机构。

今年初，中老年在线兴趣社区红松宣布获得亿元融资，领投方为BAI资本，老股东经纬创投、创世伙伴资本CCV和蓝驰创投也全部超额跟投。据报道，本轮融资或将刷新该领域最大单轮融资纪录。

此外，樊登读书、开课吧等都已进入老年教育赛道。

老年教育用户对互联网其实并不陌生。“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网民规模达1.19亿人，互联网普及率达到43.2%。其中51%的中老年群体日均上网时长超4小时，高于全国网民日均时长的3.74小时。”量子之歌集团联合创始人白柏说。

量子之歌集团今年上线了老年教育平台千尺学堂，目前开设在线电子琴、国画、书法等课程。千尺学堂相关工作人员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其目标用户为退休人群，采取直播教学、社群辅助、1V1私教相结合的授课模式。这是在线教育的主流模式。

老年学员需要更重的服务。因此，千尺学堂提供班主任每天12小时在线答疑，组织学员参与展览、演出、比赛等服务。

但相比之下，网络上存在大量免费学习内容，公共服务机构的在线课程也普遍免费，老年在线教育机构如何跑通收费教学的盈利模式？

老年学员的学习需求、学习动机、学习效果检验明显不同于K12和在职人群，这意味着老年教育课程需要量身定制，提供由浅入深的体系设计、强互动强关怀的配套服务等。

还有业内人士指出，老年教育可以参考职业教育“以赛代练”的办学机制，适当举办一定的竞赛、展览、演出，探索某些领域的等级测评，从而带动老年学员的学习动力。

售课之外的盈利模式也在探索之中。红松学堂创始人李乔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就曾指出，“中老年买课，终极目的只是为了参与文娱兴趣活动并从中社交，卖课思维无法吸引他们。”

红松学堂采取“兴趣课直播+实时互动+社群”模式，平台上数千名教师开设小站，搭建粉丝群。有些站长对用户开设了资深粉丝学习群，用户可以付费入群，费用从几元到几千元不等，但费用首先由平台收取。有业内人士认为，平台可以借此从站长处抽佣。

红松学堂近期完成了组织架构调整，设立市场销售中心、运营服务中心、平台业务中心和研发中心，在学习服务之外，有可能探索旅游产品等老年流量变现模式。

另外有待探索的盈利模式是政府购买服务。浙江省《关于高质量推进老有所学的实施意见》就提出，进一步拓展政府向社会力量购买老年教育服务的事项目录，制定政府购买老年教育服务相关办法。

To B模式前景广阔，这是因为老年教育公共服务供给不足，尤其是老年教育师资短缺。上述北京市社区老年教育调研就显示，北京市各类社区老年大学（学校）有教师2580人，其中专职教师869人，占总数的33.68%；兼职教师1711人，占总数的66.32%；兼职教师是社区老年大学（学校）的师资主体。

一些领域的老年教育亟待大面积开展，比如老年人智能技术日常应用普及，浙江省教育厅2021年就发文提出，对全省有意愿、有能力的老年人实现智能技术培训“应培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