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险之王”1800美元关口得而复失，谁扼住了黄金“咽喉”？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吴斌 上海报道

在持续的经济数据冲击下，美联储政策前景跟随经济数据起起伏伏，金价1800美元/盎司关口“得而复失”。

12月初，在美联储温柔转向的预期推动下，国际金价一度突破1800美元。但随后，强劲的非农、美国服务业数据再度让政策前景小幅动摇，投资者押注美国强劲的经济数据可能给美联储提供加息的理由，美元指数和美国国债收益率再度上涨，金价承压。12月5日，纽约商品交易所黄金期货市场交投最活跃的2023年2月黄金期价比前一交易日下跌28.3美元，收于每盎司1781.3美元，跌幅为1.56%。12月6日，金价微幅上涨0.06%，收于每盎司1782.4美元。

对于近期“上蹿下跳”的金价，渣打中国财富管理部首席投资策略师王昕杰分析称，美国10月通胀数据低于预期，之后鲍威尔暗示12月将放缓加息幅度至50基点，市场似乎沉浸在宽松的预期当中。10年期美债收益率从高点下降超过70基点，金价上涨主要的贡献来自于实际利率，由于黄金和实际利率的反向关系，推动金价涨破1800美元/盎司。但是服务业PMI意外不降反升，把市场重新拉回紧缩的现实当中。因此，收益率下跌推升的资产价格又重新开始被定价，黄金价格下跌。

在经历动荡的一年之后，接下来金价会受到哪些因素影响？谁扼住了黄金“咽喉”？“避险之王”未来能否走出阴霾？

1800美元关口“得而复失”背后，黄金这一“避险之王”仍要看美联储脸色。

12月5日，美国供应管理协会（ISM）公布的服务业数据意外攀升，进一步加重了市场对美联储将继续激进加息来遏制通胀的担忧。美国11月ISM服务业PMI升至56.5，显著高于10月的54.4，也远高于市场预期的53.1。

此外，11月商业活动指数从10月的55.7升至64.7，创下2021年3月以来的最大涨幅。就业指数上升2.4点至51.5，而新订单指数则下跌0.5至56。

美国服务业走强强化了美联储加息预期，对金价来说是个不利信号。美联储的工作还没有完成，通胀压力来源已经从燃料和食品转向了服务业，接下来美联储可能不得不皱着眉头进一步加息。

东海期货贵金属研究员刘晨业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称，金价涨破1800美元后再度失守，短期内主要受到近期非农及美国ISM非制造业数据偏强影响，属于正常波动。未来金价仍将受美元汇率以及美债收益率变化影响，最关键的因素是市场对本轮美联储峰值利率以及持续时间的预期。

在12月5日发布的《全球经济展望》报告中，三大国际评级机构之一的惠誉预测，美联储利率峰值将为5%，较9月份的预测上调了100个基点。由于货币收紧幅度超出此前预期，惠誉预计美国2023年经济增速为0.2%，低于此前预测的0.5%。

与此同时，随着各国央行加息力度加大，惠誉还下调了2023年全球GDP预测，预计2023年全球GDP增速为1.4%，低于9月份1.7%的预期。惠誉首席经济学家Brian Coulton表示，事实证明抑制通胀要比预期更难，各国央行不得不加大抗通胀力度，这对经济增长不利。

整体而言，美联储相对鹰派的政策仍将对金价造成一些压力。王昕杰预测，未来美联储货币政策可能会分三步走。第一步，12月加息幅度大概率会从75基点下降到50基点。第二步，如果明年第二季度通胀和劳工数据还维持目前的趋势，预计明年6月联邦利率会达到峰值，第三步是保持观望，在保持高利率一段时间后美联储会择机逐步进入降息通道。

今年3月，俄乌冲突一度推动金价强势突破2000美元/盎司关口，但好景不长，由于美联储持续大举加息，政策不断加码，金价持续遭受冲击，11月金价一度迫近1600美元/盎司。

随后，在11月30日鲍威尔鸽派发言助推下，美联储12月“温柔转向”几成定局，12月初金价一度突破1800美元/盎司。但随后非农和服务业数据又让美联储加息预期有所反复，金价再度跌破1800美元/盎司。

嘉盛集团资深分析师Fawad Razaqzada对记者表示，美国经济数据好于预期，部分投资者再度质疑市场对美国峰值利率水平的预期，目前市场预计美联储峰值利率约为5%。如果未来数据继续利好，通胀很可能持续，美联储加息时间可能更长、峰值利率可能更高。由于美国宏观数据好于预期，美元指数和美国国债收益率上涨，导致黄金受挫。

在金价起起伏伏背后，实际利率“扼住了黄金咽喉”。王昕杰分析称，金价受到的最主要影响来自于实际利率，也就是持有黄金的机会成本，实际利率和黄金价格呈负相关。另外，地缘危机和经济危机等引发的避险需求、黄金储备等众多因素也会影响金价。

Razaqzada也强调，黄金是非生息资产，激进加息导致黄金丧失吸引力，黄金多头寄望于加息放缓。尽管通胀峰值已过，但仍处于高位，美联储等央行并未按下加息暂停键，这意味着持有黄金仍存在机会成本：持有政府债券可赚取的固定利息。

从另一个角度看，在今年实际利率飙升之际，黄金的表现其实仍展现出了韧性，跌幅并不算太大，央行需求、地缘冲击等因素仍给金价带来了一些支撑。根据世界黄金协会的数据，2022年第三季度央行黄金购买量为400吨，创下历史纪录，其中主要买家是新兴市场的央行。

此外，FTX破产引发加密货币市场大跌，原先的投资者纷纷开始抛售加密货币，也给黄金提供了助力。渣打全球研究主管Eric Robertsen强调，比特币价格下跌或将推动黄金反弹，黄金可能会重新成为避风港，“随着加密货币进一步下跌，更多的加密公司和投资者会选择退出，黄金可能会反弹30%至每盎司2250美元。”

尽管美联储政策前景仍未明朗，但整体而言，放慢加息乃至暂停加息终归是大势所趋，只不过是快一点还是慢一点的问题，市场对未来黄金走势整体持偏乐观态度。

不少大行看好明年金价表现。高盛表示，美联储加息造成严重破坏只是时间问题，在美国经济衰退导致美国货币周期转向的情况下，高盛估计黄金可能上涨20%—30%，具体取决于美联储降息的程度。

瑞银则预计，在紧缩周期结束逐步之际，持有黄金多头头寸将提供诱人的风险回报，2023年底金价将达到每盎司1900美元。从历史上看，经过通胀调整后的实际利率每下调1%，金价将上涨19%。

对此，王昕杰分析称，货币宽松预期会造成实际利率的下跌，这是很多机构看好黄金表现的原因。美联储11月将联邦基金利率上调了75个基点，连续4次激进加息，但在12月13—14日的会议上，美联储大概率会将加息幅度缩减至50个基点。

需要注意的是，随着今年美联储大力收紧政策，和美债收益率一起飙升的还有美元，这也打击了金价。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后，黄金不再享有和美元固定挂钩的地位，但主要是以美元来定价结算，这就导致黄金定价天然就会受到美元的影响。

在东吴期货分析师陈梦赟看来，美元指数和实际利率有望见顶，黄金上行动力增强，同时经济衰退环境也使得黄金的避险价值凸显。因此，黄金的中长期上行空间已经打开，配置价值显现，2023年黄金的投资回报有望超越债券、货币基金、股票。

对于明年金价的表现，刘晨业也表达了乐观态度。明年美国经济增长预期较差、高通胀压力或有所缓解、劳动力市场过热情况或降温、美国政府偿债压力或上升，美联储或已接近加息周期尾声，明年下半年美联储若开始降息，金价或受美元及美债收益率下行的共振影响走强。

但另一方面，美联储政策前景仍存在一定变数，投资者仍需保持谨慎。陈梦赟提醒，美联储仍需看到更多的数据来确定通胀降温已经出现实质性进展，否则不会过早地放松紧缩政策。在通胀实质性降温明确之前，加息预期或仍有波动，美元指数和实际利率可能也会出现反弹，那么对黄金上方空间仍有一定压制。因此，短期黄金期货走势或重回震荡区间。

王昕杰认为，目前谈论货币宽松可能为时过早，等到市场达成一致共识，或者政策转向真的发生，黄金的机会会真正到来。而在此之前，每次通胀数据都会左右未来政策路径预期。

无独有偶，因精准预测“通胀失控”而名声大噪的美国前财长萨默斯也警告称，由于通胀率继续居高不下，投资者应该警惕美联储加息幅度超过预期。投资者正在消化联邦基金利率最终为5%的预期，但萨默斯认为这个数字还是太低了，峰值利率6%是可能的一个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