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如果一个人想成为一名作家,他必须找到出版商、编辑和校对人员。有了网络文学,一切都变了,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作家。”“不朽先生”(Mister Immortal)说,“我认为中国网络文学真的推动了行业发展。”他25岁,来自印度,是一名从事网络文学创作的年轻作者。
在起点国际(WebNovel)上,像他这样的海外网文作家超过30万名,遍布世界各地。记者从阅文集团获悉,截至2022年底,起点国际已上线约2900部中国网络文学的翻译作品,培养海外网络作家约34万名,推出海外原创作品约50万部。其中,美国、印度、菲律宾、印度尼西亚、英国是海外作家数量最多的国家。
随着网络文学“狂飙”出海,这种依托于互联网的文学样式已经成为东南亚、北美等地区的重要文娱内容,备受年轻人青睐。这群年轻人不仅热爱阅读网文,还从中学习中国文化,甚至开启了创作网文之旅,“网文作家”成为海外青年就业新选择。
网文作家成为海外青年新职业
“我已经写了4年,我的梦想就是写作,一直到再也写不出来为止。”29岁的菲律宾女作家“光点”(the Blips)说,“作为一个有两个年幼、倔强、活泼的孩子的母亲,写作是对现实世界的一种放松。”
“光点”从25岁时开始读中国网络小说,喜欢武侠、无限流和玄幻等门类,后来又喜欢上现代言情小说。说起最欣赏的作品,她能熟练地报一大串,蝴蝶蓝的《全职高手》、顾漫的《微微一笑很倾城》、我吃西红柿的《盘龙》——在国内,这些也是深受读者欢迎的小说。这些经翻译后出海的中国网络文学,正在成为海外青年踏上写作之路的启蒙作品。
成为网络文学作家之前,“光点”一直期待着当律师。她参加了法律预科课程,去了法学院,但因为个人情况没能完成学业。“大学毕业后,我辗转于各个呼叫中心工作。当我开始写作时,已经是兼职的虚拟助理了。”她告诉记者,当时由于刚生育完,所以不能工作很久。
对“光点”来说,写作最初是一种爱好。在读了越来越多言情小说后,她开始厌倦一再重复的“少女落难”情节,“我想读到不需要被拯救的女性的故事,我想写一个自信而美丽的女人在生活中游刃有余的故事。”她开始创作《恶棍之妻》 ,作品登上起点国际后一炮而红,她也从全职主妇成为家庭的经济支柱。2019年9月,菲律宾国际书展期间,马尼拉的电视台还曾对她进行专访。
“我以为自己早晚会回到法学院。但我没有,我太喜欢写作了,我每天可以写一万字。写作真的令人振奋!”“光点”的笔名来自孩子,她觉得做B超时,孩子看上去就像一个“光点”,于是把这个英文单词改成复数后用作笔名。在如今的“光点”看来,写小说是个再好不过的工作,“写作让我养家糊口,它改变了我的生活和我看待生活的方式,我真的很幸运能从写作中获得报酬,并有时间和孩子们在一起。”
学者欧阳友权、游兴莹认为,中国网络文学海外传播从实体书版权输出开始,经历了线上网文外译推介、网文IP作品的多媒体传播后,已进入整体经营模式输出的新阶段。大型平台已将成熟的中国网络文学商业模式带入海外市场,陆续建立起海外文学阵地,吸纳异域本土作家加入平台进行网络原创,创作了具有本土人文风情和文化形态的网络文学作品。
通过将中国网络文学的付费阅读模式带向海外市场,海外作家得以通过写作获得酬劳。“以前,我很担心找不到工作,但写作让我随时打开笔记本电脑就能工作。”印度作家“不朽先生”感慨,“写作很有趣,从想象中创造新的世界也很有趣。”
把“道友”当成笔名
对话年轻的海外网文作家,不难发现,他们都对中国文化表现出莫大兴趣。在创作英文小说时,不少作家还将笔下的主角设定为中国人。通过阅读中国网文,海外读者正在深入了解中华传统文化和当代中国的时代风貌。
起点国际相关数据显示,2022年,“中国”相关单词在读者评论中累计出现超15万次。在读者的相关讨论中,提及最多的中国元素包括道文化、美食、武侠、茶艺和熊猫等,提及率高居前五的中国城市分别为北京、上海、香港、澳门和杭州。
“Hello,Daoist”,在起点国际上,海外网文爱好者自创的“Daoist”(道友)一词,一度被用作网页欢迎语。这一颇具“中国风”的英文单词,既是海外网文粉丝自创的代名词,也是网文“狂飙”出海的缩影。
24岁的大空士(Grand Void Daoist)将“Daoist”放在了自己的笔名中。“这是我做中文小说英译本编辑时,一位朋友给我起的笔名。”他住在印度,是一名药学博士,发表过研究论文,新冠疫情期间,还曾做过两年前线医疗工作。与此同时,从2015年至2020年,大空士都在做一件事——编辑中文网络小说的英译本。在网文出海早期阶段,海外聚集了一批像他这样的网文粉丝,自发将中文小说翻译成英文。“当时修真题材的小说很受欢迎,类似‘道友’风格的名字也很流行。”
作为一名医疗工作者,大空士喜欢阅读与创作仙侠、修真题材的小说。“我受到中国作家耳根、我吃西红柿的启发。这类题材概念非常有趣,我之前从未接触过。”他说,“这些小说让我对中国文化感兴趣,因为写仙侠主题的关键是要先理解中国文化和神话。同时我对疾病和药物的知识也帮助我创造故事,并成为故事的一部分。”在他写的《世界行者》 和《虫权崛起》 两本小说中,主角都是中国人,分别起名为(Lin Mu)(林木)与(Lin Wu)(林武)。在他看来,主角是中国人再自然不过,“修真题材很大程度上立足于中国神话和文化,自然应该包含中国元素。”
25岁的谢天(XIETIAN)在乌拉圭出生、长大,他的笔名来自他阅读的第一本中国网络小说,是书中一位男性主人公的名字。“我从15岁开始接触小说,读过各种各样的故事,从最知名、最常见的题材,到最具争议性的都读过。”他最爱阅读奇幻小说,“里面包含了许多亚题材,如魔法、冒险、动作、言情等,每一本书都展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在所有网文中,谢天最喜欢《妖神记》,“那本书简直是艺术品,每一章节都让我陶醉其中”。
与大空士一样,这位来自南美洲的作家不仅给自己起了个中文笔名,也用中文名字来命名主角。“在我读过的所有轻小说中,至少有90%是中国作家写的,所以我自然对这个拥有惊人文化的伟大国家颇有了解。”谢天最知名的作品是《血术士:魅魔在末世》( ),书中的女主角之一叫“冰雪”,“我喜欢根据角色的性格特征或长处来赋予名字意义,比如冰雪就意味着她的力量和她高尚的人格。”
了解中国文化的窗口
“我小时候通过看电视剧《射雕英雄传》《包青天》认识中国。”泰国OokbeeU阅读业务负责人皮波感慨,如今网络文学是了解中国的窗口之一,“泰国每个月有10%的人在我们平台看网络小说”。
在起点国际上,2900余部中国网文的翻译作品囊括了仙侠、奇幻、都市、科幻等多元类型。截至2022年底,已有9部中国网文的翻译作品阅读量破亿,刻画当代女性自强不息的《许你万丈光芒好》阅读量突破4亿,高居榜首。中国网络文学正与美国好莱坞电影、日本动漫、韩国电视剧一起,被誉为“世界四大文化奇观”。
“我认为英语网络文学正处于成长阶段,未来将走到很高的高度。”在大空士看来,从2020年开始的最近三年,是海外网文发展的全盛时期,“动漫在过去的10年里越来越流行,而人们现在已经开始转而阅读网络小说,尤其疫情让更多人阅读网络小说。”
在“光点”看来,中国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是中国网络文学在英语世界发展的催化剂。“人们开始阅读中国故事,是因为这种独特性是西方其他题材的小说所没有的。大家开始认识起点国际,也是因为在这里可以看到独特而丰富的中国文化。”她说,在这之后,读者开始阅读原创的英文小说,“这也使许多国外作家受益。”
借助网络文学,一个又一个极具特色的中国故事走出国门,为众多海外读者所感知、接受。2022年,《大国重工》《大医凌然》等16部中国网文作品被收录至大英图书馆的中文馆藏书目,显示出中国网络文学正成为极具全球意义的内容产品和文化现象。
在谢天看来,中国网络文学不断进步,进入了世界范围内的网络出版领域,这必定会推动其他国家和平台的进步。“同样,我觉得中国的文学如果能发掘、研究、接受其他国家文学和平台的优点,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网络文学带来的瑰丽想象,也让这群海外作者渴望踏上中国的土地。大空士的读者来自世界各地,因为网络小说,他还结交了不少中国朋友。“中国之旅当然在我的日程表上,我甚至想在中国住上几年,好好体验一番。”
“读了那么多历史小说,我真的很想去中国的大都市和乡村旅行,肯定很有趣。”同是印度作家的“不朽先生”也成了“中国迷”。在他看来,《斗罗大陆》《放开那个女巫》《诡秘之主》等网络文学,打造了一个非常富有想象力的世界,“东方玄幻小说让我非常欣赏中国的神话和历史背景。还有中国谚语,读起来非常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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